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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4 14:4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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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婆冯茹梅(三)
不管如何,在十天的上诉期里我们还是上诉了,四个人中还有王明也上诉了,两个会计没有。接下来的日子,我不停地找律师,看能不能挽回,我老婆在家里一边等着二审的开庭,一边等着孩子的出生。
1999年10月1日,当全国人民都在庆祝建国50周年的时候,我和老婆的儿子诞生了。听到儿子第一声啼哭,老婆流泪了,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有的只是愧疚与担心。同病房还有两位产妇,都在互相聊着孩子,有时也跟我老婆说几句,我老婆只是应承几句,并不多话,另两个产妇只当她是内向、腼腆,却哪里知道她心里的痛苦。同为人母,自己却和她们不一样,自己已经是一个一审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女贪污犯,虽然现在暂时是自由的,但终要面对那漫长的牢狱生涯,她们可以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成长,而自己却要去坐牢,不能给儿子母爱,却给了他“贪污犯的儿子”这一耻辱的身份。
1999年11月13日,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开庭了。一早起来,我老婆梳妆打扮了一下,穿上一条黑色女式西裤,高领羊绒衫外套了一件天蓝色风衣。我们生活的城市就是省城,我抱着儿子陪老婆打的去了法院。登记后,两个女法警带走了她,和一审不同的是,我老婆双手上戴上了手铐,很显然一审时是考虑到她是个孕妇没有戴。另外三个被告已经被看守所生活折磨得苍老、憔悴,听说监狱要比看守所好很多很多,我也暗自庆幸,我老婆没有在看守所受苦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庭审在上午休息了两次,让我老婆给儿子喂奶。下午没有休息,因为3点不到就结束了,判决结果是: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结果一宣布,王明的妻子就在法庭上大哭起来,指着我老婆大骂:“都是你个臭女人,害死我们家老公了!”法警迅速拦住了准备冲到被告席上的她。我气愤地皱起了眉,而我老婆的脸上露出愧疚的面容。随后,王明和两个会计被还押看守所,我老婆被两名女法警押解着前往刑庭办公室。判决已经生效,老婆的取保候审也到期了,不过她仍然在哺乳期内,可以暂时不去监狱,但法院要履行一个暂予监外执行的手续,期限至儿子出生13个月止,即2000年10月31日,老婆今年33岁,也就是明年,老婆34岁以后的日子将在牢里度过。
第二天,我陪老婆来到街道司法所,暂予监外执行是需要接受社区矫正的。司法所的程序很繁多,先是填表,然后拍照,就跟电视里进监狱时一样,照正面,再照侧面,最后又带我和老婆来到一个房间,里面有一排桌子和一个类似于法庭上被告席的铁栅栏,老婆被命令站到铁栅栏里,司法所长站到了那排桌子后面,向我老婆宣读了社区矫正决定,并让她在上面签字、按了手印。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和老婆平静的生活着,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渡过这段短暂而珍贵的日子,一直等到老婆收监,但突如其来的公判大会彻底打破了我老婆仅有的一点自尊。
那是在1999年12月31日,这个世纪的最后一天,市中级人民法院在市会议中心广场召开了年底结案的重大案件的集中公开宣判大会。我老婆他们那个案子也是其中之一。法院在12月30日就通知了我老婆,要她第二天早上到市会议中心广场报到。想到自己要在全市群众面前被公判,老婆难过极了,一个人坐在床边抽泣。我走过去,抱住她,刚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老婆却苦笑一声,说道:“呵,老公,以前小时后总觉得公判大会上的坏蛋坏透了,没想到自己竟也有一天成了公判大会上的坏人。”我默然了,我又何尝不是呢,怎么想到过自己的老婆会在公判大会上被公判呢?
虽然我和我老婆口中都没有说,但心里都知道这次公判对我老婆是一个考验,从以前那些公判大会上罪犯的待遇来看,一般都是要用绳子捆绑的,我心中有些担心老婆能不能受得了,老婆自己肯定也有担心,头天晚上也作了一些准备,准备了一套厚一点的衣物在公判大会上穿,免得绳子捆得太痛。然后尽可能少喝水,因为不知道要绑多久,一旦捆绑起来后再内急的话就要当众出丑了。
12月31日一早起来,我老婆整理了一下自己,穿上准备好的红色羊绒衫,外穿上了那件淡灰色大衣,因为天气冷,下身穿上了厚厚保暖裤袜,脚上还是那双羊皮长筒皮鞋,看着产后老婆丰满性感的身体,我竟然有些呆了,一想到性感的老婆马上就要接受捆绑,心里也不由得有些难受。
早上7点半的时候,把孩子托付给了邻居大娘后,我陪着老婆出门了。出门时,老婆突然对我说:“老公,我害怕!”我拍拍她的手说:“没事的!我在下面呢。”8点钟时,我们到了会议中心广场,一到那里,老婆就被两个女法警抓住胳膊带到主席台后面去了,我被拦在了外面。8点半时,大会开始了,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除了自发来的群众,还有被统一组织来看的几个学校的学生和几个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以及驻军部队的官兵。主席台上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宣判,一拨又一拨的犯人或五花大绑或背戴着手铐被押上来又押下去。一直没看到我老婆,我有点担心,便偷偷绕到主席台后面去看。一看,后面已经有好几个家属在和罪犯说话,法警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我赶紧找到老婆,她已经被法警用法绳五花大绑起来,蹲在地上,背朝着我。我走过去,她抬头看到了我,被老公看到自己五花大绑的样子,我老婆很不好意思,说:“我们的案子是最后一个。”我心疼的问:“绑得疼不疼?”她脸红了说:“还好。就是感觉挺丢人的。”完了又补充一句:“幸好我准备了厚衣服,只是绑得不能动,疼倒是不太疼。”我看着我老婆手臂上、身上被绳子勒得鼓起来的肉,知道老婆是在安慰我,只是身上被捆得再疼,也比不上心中的疼了。
我又指着背戴着手铐的犯人轻声问:“茹梅,他们怎么不绑?”老婆有些无奈的说:“被绑的都是判死刑和无期的,我也属于罪大恶极吧。”说了一会话,看到围过来的家属越来越多,法警们终于过来把我们赶了出去。到了大概10点半左右,终于轮到我老婆的案子了,因为两个会计已经投送监狱了,所以只有王明和我老婆两人被押上了主席台,我挤在最前面,能清晰的看到她,也为让她能看到我,心里安心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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